李坤良：让放心菜能天天都吃

这个台湾长大的45岁农人蹲在农地里，说着虫子和杂草的事情，「不用农药化肥激素，我想把更多的放心菜给更多人吃。」

老李喜爱在田里观察，解决各种问题，把小番茄种到皮薄酸甜，让放心成为常态，对农业天生的兴趣和热情全在他的眼睛里，你见过他，就会永远信他。

顺天应势，要看雨水、虫子的心情

今年的小番茄品质，老李不太满意，「这种热天气，保证它结果已经不得了，要求甜度基本不可能。维持8分的甜度算很不错了，我也不想改变它，那样太逆天了。」

农业是跟老天爷打交道的工作，顺天应势的果子好吃，却要看雨水、虫子的心情，老李试过顺天种法，「露天种，小番茄长起来，强壮是强壮，产量不够，一旦下雨，它裂果，绝收。 瓢泼下来那种雨点，打到叶子上，叶子都烂掉，菜叶完全绝收。不过生存下来的是极品，虫吃过的秋葵，香味是比较浓的。」

他摸索着跟大自然的相处办法，「我其实有一点点逆天，比如我会用防虫网和棚膜，不然我没有菜吃啊，要稍微逆天啊。我不能种在那边，完全顺天，虫吃光了。」

太逆天的作物他是放弃的，逆天就表示要用太多的成本，「木瓜我不种嘛，太逆天了，华东地区不适合种它，开花到成熟时间太长，会经历冬天，我再上两层膜都没有用，遇到零下六七度，以后就没办法变成熟木瓜。火龙果我其实不想种，但我今年种了一点，因为那个品种太好了，一棵四斤重，心是紫色的，糖度可以到21度，冬天可以过，到明年七月或八月可以吃到品质这么好的。」

好在只要播种和用心，就会摘到惊喜

小番茄入口，汁水一下充满舌头齿间，吃得不想停下来。

而这每一口的酸甜背后，老李遇到的困难却「多了去了」。

刚接手农场时，水最让他犯难。附近沟渠常有人毒鱼，那里的水是不敢用了，他就打井80米用地下水，想着这样能过关的，后来发现，草莓天天浇水，天天缺水，叶子发黑，明显的缺水症状，他一直误以为是员工浇水没做好，天天念他们，「后来看到土上有雪亮的晶体，尖尖细长，估计是盐碱，完了，只能花大成本再渗透过滤一遍，用纯水。」

最焦头烂额的还是大自然那摸不透的脾气。去年遭遇白粉虱、蚜虫爆发，再抓狂也不能打药，他想方设法找答案，后来看到电视节目讲，用闷棚的方式，把棚闷到50度，闷15分钟，把蚜虫解决掉了。「白粉虱，也异想天开闷一下，就不行，有一批小黄瓜遇到白粉虱，完全没辙，全部废掉。」

他预期今年还会再发作，提前种了葱、蒜、迷迭香，让气味散在大棚里，白粉虱不敢靠近，又用杂草和稻壳做闷烧，把气体收集起来，有很浓的烧焦味，稀释一定的比例喷在作物上， 虫子以为这边着火了，不敢靠近，这样就把白粉虱的问题缓解了。

今年蝼蛄和地老虎又来搞破坏，「我从台湾带回来的水果玉米种子，放到地里面，奇怪，怎么没有苗发上来，我想不对，有问题，再下一次又没有了。就去地里面看。糟糕了，蝼蛄吃掉了。怎么办，找白僵菌，撒到地里面去。」

这种发生在日常里的难事拿来练手刚刚好，老李逐渐擅长照顾一个农场，就是这样，不断地学习、体验、观察，书本上找，问同业，沉下心去琢磨，「这真的只能靠体会。」好在只要播种和用心，就会有吃到脆爽的、酸甜的果实，每一棵苗上会摘到惊喜，人生就过得很正向， 身心从不疲惫。

价格亲民是他心里的一把锤子

每一口都这么踏实的菜，会不会很贵？「不！如果我们吃这个放心菜，只能一个礼拜吃一天两天，是不对的，应该要天天都吃，最好。」

他坚持价格必须要亲民，有个人从他这采购菜，把售价定到采购价2.5倍，被他发现后停止了合作。

这并不是他一开始就有的想法。早先有次去崇明岛，得到一箱有机蔬果和鸡鸭蛋，价值四百多块，「我想怎么这么贵啊，又想有机蔬菜当然要贵啊，不贵的话怎么会吸引人去种，没有人要种，大家就没有好东西吃。那时候我的观念是这样。」

筹备农场前他拜访了很多同业，「高端有机蔬菜市场，那么多人在做，都还是亏钱，我干嘛还挤破头去。这不符合我做菜的初衷，我初衷是让更多人吃，我一旦价钱定高了，客人感觉好贵啊，多夹两筷子没了。」

价格亲民就成了老李心里的一把锤子，「我可以稍微赚一点就好了。严格的有机要太多的心力和成本，只要我生产过程中无化肥农药激素就好了，我不提有机，我就讲放心。」

只要讲有机，就有人来挑战，「就像我去挑战别人一样，别人讲有机我就不相信。我不能昧着良心讲我是有机的，我只是比绿色等级还要高。把我的蔬菜拿去验什么，我相信都能过。」

他拒绝运送，「采购商要自己来拉货，这样我才能生存。当地生产当地销售当地把它消耗掉，才是最环保的，运输是很大能耗，我不喜欢这样子。」

农场的未来很大，大到能让所有人吃上放心菜

把农场办好，老李需要帮手，帮手们要能跟他一样爱护作物，这事才有搞头。他的办法是 ，让参与育苗、种菜、浇水的人，成为老板。

一个月固定三千块当员工，可以摸鱼打诨，不在意种子发多少苗，不关爱每棵苗的状况，「变成社员，会很不同。」

他算了账：一对夫妻管一个三分地的棚，可以种2700棵生菜，育苗两三个礼拜，下地50天能收菜，一棵苗可以长1斤菜，按要求每天收1000斤算，5毛一斤，是500块，夫妻两个人分，1个月就是7500元。

目前有6个社员在老李农场工作，分三组，每组要负责20个棚。「农活是两个人一对手，很多活路没有两个人没办法做。社员间也互相帮工，今天我想休息，可以赶下工，拜托隔壁社员，帮着浇水。」

「我有去找好的品种让他们种。一棵苗下去可以长出2斤菜，他们就可以更好。未来公司上市，社员当股东，公司也会适当配股。」老李心中农场的未来很大，大到能让所有人吃上放心菜。

「一直都很有趣好不好，每个阶段都不一样」

老李把手指放在小黄瓜的须旁边，时间过去几分钟，他开始怕怕的，「会不会把我当坏人，不缠上来。木村阿公说过，不好的人，那个须是不会缠上来的。真的缠上，一天都有好心情，太高兴。」

对植物的喜爱从很小的时候开始，13岁起种兰花的他，「把所有热情放在上面，就很喜欢。我对植物感受度不一样，它每天生生不息，不会死，它死的话怪我不好。」

畅销书《这一生，至少当一次傻瓜》主角木村阿公是老李的偶像，种了三十七年的苹果、今年虚岁六十岁的木村从1978年开始不曾在苹果树果园使用一滴农药、一撮肥料，阿公曾一一拜托即将枯萎的苹果树「请你们不要枯萎」，温柔劝说昆虫「不要吃太多叶子唷」，写看板恐吓「警告昆虫！如果你们继续在此肆虐，我将使用烈性农药！」

「他位阶比我高太多了，他想把好的产品和种法推广到全世界，不求经济效益，他也不想做很大，他是个很知足的人。」老李佩服木村阿公的有机水稻种法非常棒，亏得是神才能做的出来，「种稻子太辛苦，稻芒啊，那个细细的，扎在身上是痒的不得了，尤其是大热天，我不种稻，但看到阿公的有机稻，我才想，这辈子一定要种一次稻看看。」

与植物打交道的三十多年里，「一直都很有趣好不好，每个阶段都不一样。我以前种兰花，如果放假，我一定是待在花园里面。我老婆说，你干脆娶花回去好了，我讲这是我兴趣啊，我又不干坏事。」

看植物抽芽，看花苞苞长出来，成天去守着它，老李很高兴，「植物很有智慧，为什么今天它就是不冒芽呢，因为时间还没到，万一明天倒春寒呢，它一定要累计到一个温度量，到一定时间才会冒芽，春天就真的来了。」